《[剑三]君已缓缓归》TXT全集下载_5(2 / 2)

gu903();好,话已至此,想必各位看官已明了叶英为何要选剑冢为闭关之处了。

剑冢灵气四溢,叶英在此修炼五年之久,内力气海倒是浑厚了甚多,可仍悟不出心间奥妙所在,每日默然凝视壁上文字,揣测许久,却始终无法达到化心为剑的境地。

闭关修炼是相当危险的,须以精神万般凝聚之力催动□□运转的速度,真气游走在周天的速度急增,若是分心片刻便会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,更甚者会暴毙而亡。

日以继夜的苦思冥想,叶英憔悴了许多,然则叶英心魔未消,渐有些神志恍惚起来,眼前时常浮现李承恩当日浑身是血的景象,睡梦时则会梦见自己满手鲜血,浸透衣衫,转眼都是明晃晃的血红。而随时间长久,萦绕心头愈加浓重的念想便是李承恩是否已娶妻生子弃他不顾,每每念此只感到心间悲痛难忍,连带年少往事联翩如同牢笼将他捆锁,心中郁结终究爆发。

那日,他端坐石壁前冥思,渐感心力交瘁,再无力支撑,倚住身后的石壁沉沉睡去。

寂寥的黑暗吞噬着身边的一切,叶英只觉浑身冰冷,仿佛置身当年找寻千年寒铁时所处的海底那般冷,冷彻骨髓,冻结了他的思维和意识,就那么笔直地沉下去。就这样也好,没有那许多困扰,没有那繁重的压力和负担,就这样罢。

不知过去多久,似是很久很久,叶英残存的意识看到眼前有什么在晃动。

“英儿。”

有熟悉的声音传来,叶英抬了抬沉重的眼皮,强撑着看过去。一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正神情凝重地摩擦着石壁,一如六年前那般容貌,目光锐利却又充斥着疼爱。

“父亲……”叶英无意识地轻呼,头一歪又要睡过去。

“英儿,莫要睡了,可还记得我将山庄交由你时所说的话?刚刚继任便这般懒惰,怎能做好一庄之主?”叶孟秋声如洪钟,扰的叶英蹙起眉头,勉力睁开双眼对视着他。

“孩儿记得。”叶英嗫嚅,“可,孩儿终是炼不成无上心剑。”

“哼,我叶孟秋的儿子有什么做不成?莫要枉费我苦苦教导你十几年!”叶孟秋怒喝,“我的儿子决不能是废物!”

叶英一个激灵,蓦然睁大双眼。

“我的儿子决不能是废物!”

十岁的叶英感受着面颊火辣辣的痛,听闻此言面色尤为沉静,未有一丝波澜。他用磨破红肿的手支撑自己站立起来,不顾砂砾刺在上面钻心的疼,轻声却坚决地回答,“我不会是废物。”

叶孟秋高高扬起的手僵在半空,颓然放下垂在身侧,似是情绪翻江倒海般狠狠闭上双眼,许久,他缓缓道,“英儿,唯有你必须成功,为了你母亲。”

母亲。叶英的心被狠狠捶了一下。他第一次开口请求叶孟秋,“父亲,请告诉我母亲的事。”

叶孟秋背过身不再看他,幽幽道,“若你能继任藏剑山庄的庄主,我便告诉你。”说罢拂袖而去。

这一切都渐渐从眼前隐去了,叶英孤身坐在那里,静默无语,似有水滴入水,嘀嗒嘀嗒的响着。

有什么人走进了视野,行到他身旁站定,似是在查看这壁上的文字。叶英侧头注视着他,总觉这年轻气盛的面孔似曾相识。

“咦,越国文字?‘目纷繁可乱心智……体肤沾风则知彼……无剑更胜有剑……是为……藏剑……’,无上心剑之法?”那年轻人费力的研读着,大感奇妙,“没想到这里还藏有这样的剑法!……谁?”

“呵,柳风骨未曾发现的,竟让汝等小辈所获么。”冷如寒泉的声音自年轻人背后响起,他定睛看去不由瞠目结舌,叶英也暗暗吃惊。这女子空谷幽兰般的面容堪称绝美,只是竟是一袭白发及腰,浅如玉的眸子流转着寒光。

年轻人面对这美女不由面红耳赤,结巴道,“小可……叶孟秋……不知……不知姑娘为何在此……”叶英闻言不由眯起了双瞳,只道为何这般眼熟,原来这竟是年轻时的父亲。

“为何在此?”女子挑起下巴,“这本就是我居住所在,倒是你擅自扰人清静。”

“这……这,小可无意冒犯……只是现下此处已为叶某家所有……”叶孟秋尴尬地挠头,小心觑窥女子的脸色,不知如何是好。女子闻言倒也并无反应,古井不波,“吴越庐也不是常人能寻到的,你这番来此也算得到我族人认可。若是你能以剑术败我,我便将此地拱手相让。”

要比剑?叶孟秋愣在原地,“不可不可,若是伤了姑娘叶某担当不……”话还未曾说完,数道剑气自女子身上发出,直逼叶孟秋面门,叶孟秋躲闪不及,额发被削断一缕,狼狈之下只得佩剑出鞘连连抵挡。将剑气尽数挡下,叶孟秋面色一沉,没想到这女子看似娇弱无力,内力恁的如此强大?

观看许久的叶英则是发现了另外的异样:这女子,好像看不见。

第15章心剑(二)

叶孟秋拼尽全力也未能刺到女子分毫,连衣角都碰不到,反倒被剑气划得惨不忍睹。

“叶某认输,姑娘承让了。”叶孟秋气喘如牛,拉扯浑身碎成布条的衣物无奈道。

女子轻笑两声,“你倒是好功夫,这剑法轻灵飘逸,行云流水,比起柳风骨并不逊色。”说罢收敛气劲,叶孟秋这才发觉,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消失了,不由更感讶异,“敢问姑娘使得何等剑法?竟能将叶某控于无形之中而不觉察!”

“就是这无上心剑。”女子说着,似是非常小心地小退几步,坐在身后的巨石上。叶孟秋从方才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,现下仔细看来,发现那女子的眼睫一直是垂着的,从不曾抬眼看过前方,冒著作死的危险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。

女子忽而笑出声,“你不用试了,我确实看不见。”

“……”叶孟秋呆若木鸡,他实在太震惊了,疑惑如同海浪把他席卷到深海之中,他感觉快要窒息了。

女子猜也猜到叶孟秋此时的表情了,抚了抚长发,轻叹口气,“不妨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叶孟秋连连点头,“小可洗耳恭听。”

“见你也是喜剑之人,可曾知道越王勾践?”

“知道的,勾践国君以其绝世神兵越王勾践剑大败吴国,美名远扬。”

“我便是勾践后人。”

“什么!可,可据史书记载,勾践之子为鹿郢,而非女子啊……”

女子神情甚是凄婉,“我不曾知道汝等史书如何撰写,但勾践王在雪耻后,其王后雅鱼自刎之事的种种真相有几人而知?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雅鱼自刎后垂死之际,勾践文种赶到,见雅鱼尚有心跳呼吸,文种献计说曾在古书中看到,以凛冰藤调和鸠酒可有起死回生之效,勾践虽知此二为极寒极毒之物,却也只能死马权当活马医。便亲自取来自吴皇宫内缴获的凛冰藤泡在鸠酒中给雅鱼服下。”

“越王当真给他夫人喝了鸠酒?!这可是必死无疑啊!”

女子把垂下的发缕别回耳后,“雅鱼终是没能像勾践所盼那般醒来,反倒彻底没了呼吸。自此勾践对文种便有了芥蒂,以至于后来有人构陷文种反叛便毫不犹豫将他赐死。”

“哎,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内幕。”叶孟秋对文种之死甚是唏嘘。

“但就在灵柩下葬后的当天晚上,有盗墓贼挖开了墓穴,打开棺材时发现雅鱼还有呼吸。越国上下都相当尊敬这位王后,此人也是听闻陪葬品颇为丰厚,一时贪财才做出这事,现在想来他也算雅鱼的救命恩人。”

“越王后真的起死回生了!”叶孟秋忍不住大喊起来,女子被他吵得蹙眉他才讪讪噤声。

“那村里的郎中是奇人,不知用了什么药材为雅鱼治了颈伤,只是终究因剧烈药性的混合,留下了无可抑制的后遗症……便是头发与眼瞳的颜色都褪去了。而那时,雅鱼已有身孕,在怀胎数月生下孩子后极其衰弱,不久就死去了,那女婴自生下便如同她的母亲一般,白发碧眼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因她是越王后的女儿,村里人从不曾她的样貌而当作异类,遵行雅鱼的嘱托将她藏在村中抚养长大,并与村中的年轻人情投意合,成亲生子。只是,那女孩儿却也和母亲一般,生下孩子不久便死去了。”

“难道她生下的……也是女婴?”叶孟秋忽感浑身汗毛大张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“叶公子倒是豁然开朗。”女子赞许地抿起嘴,“这代人便世代女子身,直至传到我这代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叶孟秋长叹一声,“此乃深山绝谷,罕无人烟,不知姑娘为何会在此处?”

“那村子便在此处不远。雅鱼虽大难不死,但身体已遭到毁灭性的摧残,那盗墓贼也算游南走北见多识广,知晓此处灵气充沛,可调养生息延续命脉,暗中将雅鱼送至此藏匿。后来村子灭没,雅鱼的后代便隐居此处,直到现在。”

“这么说,一直是姑娘你一人生活在此?”

女子闻言,缄默不语,面色有一丝怅然划过,被叶孟秋捕捉,心下不由有些触动,“既是如此,那干脆不要再生,不就可避免这些了吗?”说毕又深感失礼,不免大为尴尬。

哪曾想,女子并没有恼怒,反倒倍加怅然,“祖训言明要我们代代相传存留这支血脉,怎能终结于我……若是我的孩子是男子,便可完成我的使命了,只是,这又怎么可能呢。”

叶孟秋安慰她,“这也无非不可,全看天命如何了。”

女子闻言,剪水般的双瞳流转出些许期盼,随即又黯淡了下去,“只是,我现已盲,更不可能贸然出冢,又有哪家男子会与我结为连理……”

“小可冒昧,不知姑娘的眼睛是因何而盲?”叶孟秋强压自己就要破口而出的‘我娶你!’,意图镇静地解决自己最大的疑惑。

“修炼无上心剑所致。”女子微微阖上双目,“若目不残,则心不静,目纷繁可乱心智,眼睛所看到的往往都是假象,唯有以心所感知的才是真。以剑气作心眼,将一切都掌控在无影剑气之下,借由风与剑气的撞击感知彼方,将剑藏于万物而无踪,是为藏剑……“

那女子的声音渐渐与父亲的声音重叠,覆盖,叶英怔怔地听着,直至眼前景象化为虚无,内心的振动使他仍不能言语任何。

翻江倒海间耳畔依稀回荡纷杂的对白,如同潮水统统钻进叶英的脑中,搅得眼前昏暗,天翻地覆。

他听到那女子微弱的声音,“叶郎,我终是……可以告慰底下列祖之灵了……”混杂着叶孟秋低沉的呜咽,愈发模糊起来,“这孩子……定要让他倚剑而生……那梅花,告诉他是心剑一脉的最后一代后人……”

“我信他定能成为胜于勾践王的人……叶郎,除非他行大恶,否则凡事便由他自己做主……”

“姒英……莫要再说话了,休息吧……”

“叶郎,只可惜我……看不到他……长大了……”

“……姒英……”

女子最后的呢喃湮没在叶孟秋嘶吼般的啜泣中,再也听不清了。

叶英身形摇晃,他抬手轻抚额间的梅花印,泪湿衣襟。

似是有人在他身后用力推了一把,叶英踉跄一步,摔落下去,视线中最后出现的,是那名为姒英的女子,含笑的脸。

待他张开眼睛,只觉头疼欲裂,勉力支撑身体坐起,叶英发觉自己仍是身处倒下的地方,景色一如从前,并没有父亲,也没有母亲。

叶英深吸口气,感到甚是乏力,颓然倚着石壁,睁大双眸望着剑冢袅袅青雾发呆。

背负着父母的期望,背负着心剑一脉的使命,背负着整个藏剑山庄,他必须炼成无上心剑。可……还有很多东西未曾看够……叶英低头攥起绣包,摩挲着歪斜的针脚,眼前掠过的是同李承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,不由鼻腔酸胀,心底尤为难过起来。

李承恩,已过去数年,你尚在等我吗?倘若我出关,却面对你已娶妻生子的结局,我又该当如何……

“大哥!你当真与李将军……?你不喜女子我也不反对,可李将军他,他这人你真的了解了吗?我听云儿说他时常出入秀坊,并深受众女子倾心,只怕也不会是……”

“二弟,我信他。”

我信他啊。说过的话,怎能忘记。

只是,要再见了,李承恩,某种程度上来说,再也见不到了。

叶英端坐于四谷交接之处,借由萦绕的灵气运功周天,然后尝试着收发剑气来触碰身旁的事物,又因心魔已解,只觉虚空间坦坦荡荡,尤为清爽,试探多次后便摸到了门路。

他心知,无上心剑需要残去双目,是有缘由的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,若要功成必要舍弃。

便这样练习了约三年之久,连日常生活都以布缚眼,行走在冢内便以剑气探路,若是受到阻碍便得知前方为何物,形状如何,神态如何。而这般训练后双耳也愈加灵敏,风吹草动以致虫食草的细微之声都能捕捉。

转眼间,他入关已八年之久,成败在此一举。残目之事,也并不简单,须以真气凝聚在丹田,而后化为剑刃强行刺断眼部经脉。然而这必然是异常痛苦的,若是不能忍住剧痛而无法控制好真气,则会导致真气倒行,逆脉而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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