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吃过早饭,夏亦寒趴在窗台边,她脑海中有一群羊,数完羊只数后,开始数羊腿儿。
房间里静悄悄的,像是一阵清风吹到了门前,同时送进一缕声音:你好,我是你的主治医生,姓楚。
夏亦寒睫毛一上下碰,又快速分开,她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响,还有椅子被拉开,与地板发出的轻微摩擦声。
她保持原样,一动不动,心想:你让我等了这么久,那我也要让你等一下咯。
时间一分一秒溜走,房间内没有一点声响,夏亦寒可以感受身后那人的目光,但一直没有说话,似乎比她还有耐心。
两个小时后,夏亦寒转过了身,迎上了对方的目光。
那个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,外面一件白水纹开衫,头发挽起,下巴和脖颈弧线清晰,还可以看到后颈细碎的发丝。
夏亦寒走过去,坐到了她面前,两个人相对而坐,近在咫尺,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对方脸颊。
周围空气像被调高了八度,夏亦寒浑身血管收缩,心跳加快,一阵发热。
女人面带微笑,聚精会神关注着她,她眸色偏淡,里面倒影着她的影子。
夏亦寒发现了她眸中的神采,大脑忽然兴奋起来,将久居病院的颓丧一扫而光,一种强烈的欲望席卷而来她要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。
夏亦寒偏了偏脑袋,嘴角高高扬起,露出一排齿贝,说了入院以来的第一句话。
姐姐好!
第172章
晨星和楚愈并排而坐,她俩头上有两根树枝,分布在左右两端,身下的木凳为一条直线,左右的树枝为两线,这四条线,凑成了个简易相框,将两人的身影框入其中,轻描淡写,本身就是一副水彩画。
阳光和煦,不远处池中的鲤鱼,通体缇红,鱼尾带着暖意,似乎在游摆中升高了水温。
楚愈和晨星轻声低语,若是有人经过,会以为他们在闲谈解闷,打发个慵懒无事的上午。
但若有人拿着仪器,来测一下血压,会想将她俩送到医院去都急成啥样儿了,还装成一副岁月静好的风景图。
楚愈就像是个八卦记者,等着线人爆料,虽然知道这料猛烈,但没想到后劲这么大,晨星说完很久,她心里都在电闪雷鸣。如果说之前她为保护心脏,建了座房子,现在不仅房子塌了,地基都凹进去了,成了个天坑。
她猜到夏亦寒苦,也知道她苦,功夫和技术要练到她那种程度,不掉几层皮,简直不到火候,但没想到,她苦的同时,还伴有精神和身体上的严重摧残。
那不是苦,那是熬,苦是自己浴火重生,熬是被人用钢叉摁在烈火里熬,熬不过连渣都不剩,熬过了就是肉灵分离一方面是□□的无限拔高,而另一面是精神的千疮百孔。
楚愈问过夏亦寒,以前是否被人欺负过?
夏亦寒回答,要是有人敢欺负她,会被她凶残地报复。
可真正的伤痛,报复不回来,它会沉积在记忆力中,潜意识里,越沉越深,像寄生虫一般,有时候自己都察觉到,可它却在大口地吞噬生命,直到生命终结。
沐浴在阳光中,楚愈身体发寒,若她不加控制,会颤抖起来,像被寒风侵蚀。
晨星说完,反而从沉重,过渡到了释然,像是一场接力棒长跑,手中拿着的是铁棒,现在他全部说出,他的部分完成了,把棒移交给楚愈,接下来就靠她了。
晨星声音稍微高了些,声带绷紧,有些兴奋:知道了这些,你可以帮她吗?
楚愈的喉头动了动,艰难地咽了口气,我会竭尽所能。
晨星看向她:也许我可以见见她,跟她说说话。
楚愈沉默了片刻,见他认真的样子,不知道如何回绝。
当初夏亦寒看到那条短信时,神色明显随之一振,楚愈还以为,发短信之人对于她十分重要,可以影响她的情绪,激励她的意志。
现在真相大白,楚愈终于明白,夏亦寒对短信的反应,只不过是想起报仇大业,当时在超人处呆了太久,她可能神经都已迟钝,再伟岸的目标,闲置得就了,都会发霉。
可晨星一个短信,让她回想起了在孤儿院的经历,想起了她的坚持,于是她刷新了一遍雄心壮志,整个人都焕然一新。
楚愈不禁猜测,当时夏亦寒脑中,一定浮现出一副拿着刀在薛进萍胸口雕刻槐花的画面,生动形象。
而她对于晨星,从始至终都是利用居多,若不是为了报复蒋建州,她也许根本不会带上他。
让晨星跟她说话,起不到作用,还可能将他过早牵扯进来。
楚愈没直接拒绝,她买了一个星星布偶,让晨星在背面写上,31276。
回到超人处,处员们见她面色奇怪,也没有多问,就默不作声在会议室坐着,先集体默哀几分钟。
楚愈在讲话之前,提醒他们仨不管听到什么,要保持情绪上的稳定,以及言语上的文明。
她将晨星的话转述了一遍,也就是从他视角出发的所见所闻,以及他眼中夏亦寒的成长史。
宋轻阳听完,还是炸了,这老窝现在还没原地爆.炸?不行,不端了它我睡不着!
楚愈眉头紧锁,我理解你的心情,不过第一,处理犯罪组织不在我们的职能范围内,我们只能向公安机关举报;第二,夏亦寒曾经是其中的重要人物,知道其中的关键信息,她逃跑之后,组织肯定已经集体转移,将之前的犯罪痕迹全部销毁,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他们。
如果要找到犯罪组织并进行指控,需要小槐花的帮助。木鱼一眼看穿清本质,可她多半不会配合......
方大托现在还止不住摇头:那样的经历,对于一个天生有反社会倾向的孩子,简直是个毁灭性环境。
楚愈双手撑在桌上,揉了揉额头,不太想让他们看见她的表情。
是的,我现在觉得,小槐花没发展为精神病态,真是个奇迹。
在得知夏亦寒的过往后,除了对伪装成孤儿院组织的恶寒,楚愈情不自禁将关注点浓缩在夏亦寒身上她在最具毁灭性的环境里,存活了三年,靠的就是对慕尚青的执念,现在执念破了,她就像是燃烧殆尽的大树,成了一地灰烬。
她该怎么起死回生,让灰烬里长出树苗呢?
楚愈用手掌抹了把脸,试着将颓丧之气抹尽,开始理性分析。
所以现在的情况是,第一,小槐花本身为反社会人格,积极建立人际关系能力受损,社会适应性不良,蔑视法律规则;第二,她作案目的性强,拥有固定的犯罪信念,可是她的信念被全部推翻,思维陷入矛盾之中;第三,小槐花少年时期,亲眼目睹父亲被凶手埋葬的全过程,还亲自调查,之后被抓入犯罪组织中,成为赚钱工具,受到洗脑和残酷折磨,有严重的心理创伤。
方大托一声不响,凝视着她,表情一言难尽。
楚愈暂时还没和他达成心电感应,问:你想说什么?
楚处,上面给了你一个星期的时间,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半,我觉得吧......用三天半的时间,来说服小槐花配合办案,可能性比较渺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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